揭秘天津联华：含“公安血统” 巨额收费去向成谜

    随着城市机动车保有量大幅增加和停车位短缺的矛盾日益凸显，马路停车收费市场日益成为一块“肥肉”，而其管理混乱也成为很多城市群众反映强烈的民生问题。最近，半月谈记者在天津调研发现，作为隶属于天津国资委、受市公安局监管的国企，联华公司垄断道路停车资源，在管理上却乱象丛生，群众怨声载道。同时，其巨额收费去向不公开、股权结构异样也暗藏腐败风险。

　　“正规停车场”管理混乱

    天津联华停车业服务有限公司(下简称联华)成立于2005年，由天津市公安局监管。2011年1月，通过天津市政府公开招投标方式，获得“天津市中心城区及滨海新区道路停车泊位五年经营权”，是天津市经营道路停车场的“正规军”。

    按照相关规定，联华停车场统一由公安交管部门施划停车泊位线，配备计时收费设备，安装“停车须知牌”、“停车起止牌”、“物价公示牌”和“刷卡停车，拒绝现金”警示标语。然而，半月谈记者近两个月来调查发现，联华在利益的驱动下存在诸多管理乱象。

    其一，随意扩张停车位。在天津和平区兰州道一家联华停车场，“停车指示牌”上公示的泊位数是21个，并且只有一侧道路画有停车位，但记者看到道路两旁被联华公司全部停满了车辆，大约有50辆。

    其二，层层转包或者变相承包。联华的管理人员在接受采访时承认，存在承包混乱的问题，停车泊位转包最严重的是河西区，其中有10个人参与承包，涉及的车场有50多处，最多的一个人包了约20处停车场。在气象台路停车场，一位收费员表示，这里一天能收停车费1万元，每年要上交200万元，他们老板像这样的停车场一共有3个。

    其三，收费员“议价不开票”。记者先后走访河西区、和平区、南开区的20多家联华停车场，发现几乎所有的停车场都没有严格执行收费规定，“议价不开票”成为收费员截留停车费的一大漏洞。记者听到收费员与车主如此对话：“两个小时，一小时8块，一共16块。”“不要发票便宜点吧，10块行不行？”“行！”

    收费员与车主冲突不断，百姓意见强烈

    “天津马路停车场由于乱象丛生，在群众心目中印象极差。在微博等公共社交媒体上搜索联华停车公司，看到的绝大部分是网友反映的问题和骂声。”天津市自由撰稿人、知名博主徐凤文说，“联华的混乱经营无疑损害了天津城市形象，让群众心寒。”

    吴先生是南开区的一名基层公务员，曾经因为发票问题与联华收费员发生过冲突。“收费员拿了钱后没有给我票，我就跟他理论了几句。这下可了不得了，当时就围过来几个剃光头、有文身、光膀子的收费员，气势汹汹，我差点就走不了了。”吴先生说。

    被誉为“中国打假第一人”的王海由于工作原因经常从北京到天津办事，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。“几个流氓模样的人张口就要停车费，但相关手续证件也没有，这让我不得不质疑当地的社会治安和社会管理。”王海说，目前他已经成立了一个法律小组，进行取证和法律工作，准备起诉天津市相关部门。

    停车收费乱象也让一些商户抱怨利益受损。上谷商业区靠近水上公园，是停车收费最贵的一类地区。上谷商业区业主委员会崔丽娜说，联华收费员经常与顾客发生冲突，对经营环境造成一定影响。

    巨额收费去向成谜，联华的“公安血统”引人担忧

    联华相关负责人曾向半月谈记者表示，目前联华一共有700个左右的停车场、超过2万个停车位。按照天津市停车收费相关标准粗略估算，联华每年的收费数额可达数亿元。但截至目前，尽管不少人呼吁要求联华公开收支信息，其账目对公众却仍然是个谜。巨额收入去向不明，联华的做法显然经不起质疑：公共道路资源属于准公共产品，政府把公共资源交给一家公司经营，就应该做到收支公开透明，不应成为一笔“糊涂账”。

    “联华收了多少钱，钱是怎么用的，必须清清楚楚给群众交代。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数学题，现在反而成了有关部门不能言说的‘秘密’。”长期关注停车问题的徐凤文说，停车位让企业经营，如果监管不到位，不透明，很容易成为一些人非法敛财的工具，再加上重收费、轻服务、垄断经营、层层转包，足以引起人们对公共利益部门化以及部门利益个人化的担忧。

    值得注意的是，联华作为天津市公安局监管的公司，其管理层有多人来自公安系统或者有公安背景。联华的大股东是天津联华集团有限公司，其法定代表人曾经就职于天津市公安交通管理局；联华集团的投资人之一天津市见义勇为协会，会长是天津市公安局的主要负责人。联华的“公安血统”引发了人们对于规划停车泊位和收费经营之间“管办不分”的怀疑：在两者千丝万缕的联系下，存在“一手画线，一手收钱”的嫌疑。

    股权结构异样，或暗藏利益输送风险

    半月谈记者调查了解到，联华涉及外商投资企业投资，其1/3的股份被13位境内自然人投资者间接掌握。联华停车业服务有限公司的注册资金300万元，有两个投资主体，其中，天津联华集团有限公司出资153万元，占51%股份，外商投资企业“天津华协停车管理有限公司”出资147万元，占股49%。

    通过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(天津)可以查到，“天津华协停车管理有限公司”由香港科协技术有限公司占股34%，天津市华兴世纪投资发展有限公司占股66%。而对于华兴世纪，资料显示其投资人为13位自然人股东。

    对于国企股权结构中外资和民资的存在，徐凤文说：“在特许经营行业引进外资和民资，无非是为引进资金、技术或者先进的管理经验。但停车业说白了就是‘占山为王’、画地收钱，既不需要大量资金，也不涉及技术引进，先进的管理经验更无从谈起。那么，联华引进外资和民资的目的是什么？程序是否合理？带来了什么好处？”

    经济法专家表示，在这样的投资结构运作下，存在灰色交易和利益输送的风险，极易造成国有资产的流失。联华在天津实际上处于垄断地位，可以获得垄断收益。如果按照投资比例进行收益分配，也就相当于联华每收入100元，就有49元进入外商投资企业的腰包，而这49元中的32元则进入华兴世纪13位自然人股东口袋，余下17元的收益则进入境外公司的腰包。(半月谈记者 翟永冠)